我本以为今日一出差不多到此落幕了,岂料为我编排我的戏码才将将上演。
阿曼克死后,我也不是没猜料过卧月教人的反应,以为不外乎只哭天抢地和漠然无视两类,岂料,他们这群人心念不同常人,竟叫我全盘猜错。
他们跪,跪的是我。一声教主,喊的也是我。
这时阿依仙缓缓起身,无限凄凉地望了阿曼克一眼,虚弱地扶墙移到软榻后,从坐榻底部一只暗盒里取出一只红宝石钩月金樽。
她将杯子靠近阿曼克胸口,盛满一杯已略有些发黑凝固的心头血,又将杯子高举过头,肃穆地走到我面前,双膝跪地,“教主,请用。”
我惊骇地睁圆了眼,一开口,嗓音都尖了起来,“谁是你们教主?”
她憔悴的脸上骤然开出一片艳阳,笑道:“刺穿了我们前任教主的心脏,您就是我卧月神教的新任教主。”
我这才想起催眉曾与我提过卧月教选教主的规矩。
我细细回想半晌,正色道:“不对。卧月教的规矩是以匕首刺穿教主心口后饮下教主心头血之人得教主位。我方才用的是剑,不是匕首。”
玉琳琅跪着身插话道:“谁说一定要是匕首?只要能刺穿教主胸膛,无论使的是什么利器,都是我们的新教主。”
我恨得牙痒,咬得后槽牙直疼。我恨玉琳琅道貌岸然的嘴脸,也恨催眉这臭小子,怎的同我嚼个舌根子也能嚼出这么大的纰漏。
阿依仙又将杯子朝我鼻尖下送了送,“教主,请用。”
我方寸大乱,可怜巴巴地看向古墨求助,岂料他只淡淡扫我一眼,不耐烦地蹙眉道:“我让你莫要闯进来,你偏要闯。眼下这个局面,你预备如何收拾?”
我撇下嘴角,回道:“你这人好没良心,我不是为了救你才闯进来的么?”
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不错,你为了救我。那么,眼下这局面,如何收拾?”
如何收拾?
我只有耐着性子同众人解释:“你们一片好意,想送我个教主的位置玩玩,这份情谊我心领了。不过我师承逍遥,不懂卧月教的路数,这教主定是没法当好。倘若一代神教在我手里没落了,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我觉得四位护法比我更有本事当好教主,四位护法,你们谁想当?我让给你啊。”
这一番推诿里暗藏惺惺恭维,我说着心里觉得恶心,但好在从小顽皮爱扯谎,便也没有露怯。
阿依仙脸色一沉,“我卧月神教堂堂教主之位,岂容你随意推脱拱手让人?你若不愿当,自然会有下一任教主来接手,不过在那之前,”她眼里寒光一闪,“要有人先刺穿你的心脏,就像你刺穿我夫君心脏一样。”
我苦笑两声,欲哭无泪。今年我下山前该好好查查黄历,这一年定是全年忌远游,忌走动。
我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却无动于衷,除鬼探外,都跪得恭敬,跪得执着,跪得可恶至极。
鬼探他没有跪,磷磷鬼火般的双瞳默然盯着我,我却没有感到怵然。
古墨抱着手饶有兴致地看好戏。我见他这副姿态,明白他不过是要我食一食苦果,好叫我日后听话些,等他戏看够了,还是会替我解围的。
如此一来,我心便宽了,尽力装出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好让他早些心疼心软,替我挡去灾祸。
古墨少主心如磐石,我也不是第一日领教了,终是白白护法心肠软些,见我推拒得口干舌燥,不忍道:“地宫阴寒,我们已几日不曾出去透口气。教主之事,还是先出去再从长计议吧。”
阿依仙看了白白一眼,眼中神色难辨,点了点头,“就听白护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