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迅速窜起一簇希望的小火苗,将嘴角礼貌周全的笑意扯开了些,“怎么个有意思法?”
这位大叔想来是酒喝多了,说话有些大舌头,音调也高,一开嗓便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他说:“你来问我古墨少主的下落,方才一群人却来问我一个四处探问古墨少主下落的少女的行踪,你说这事有没有意思?”
他又打了个嗝,继续道:“我瞧着那群人不是中原人,人生地不熟,便好心告诉他们这要找古墨少主的少女可多了,自从泰山那次露面后,江湖上多少女子一颗心都死心塌地地定在了少主身上。从前江湖上没人见过他,但知道他铁血手腕,都猜他是个饱经风霜的沧桑男子。”
酒喝多了的人果然口才能瞬时得到升华,从前江流与曲陌每每偷喝师父私藏在地窖里的陈年松花酒后都要搂着互诉衷肠一整夜,其实他两人谁也没听清对方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倒是这一夜的鬼哭狼嚎闹得我们其他人彻夜无眠。
这江南拳师还在细碎念叨着:“没想到古墨少主竟是个俊美男子!怎的好身手和好皮相他都占到了?上天有时候还真是对某些人格外眷顾.......”
我与催眉已一溜烟窜进了一旁的晦暗小巷里。巷子是街上栉比鳞次的酒家饭馆的后巷,承载着光鲜整洁背后的油垢与污秽。
催眉一脚踏进了巷道浅坑里积沉的泔水里,一面咬牙切齿地将鞋底狠狠往酒楼后墙的木板上蹭,一面瞪住我怒道:“早就让您别见人就问少主的下落。您看您看,栽跟头了不是?卧月教里的人也不傻,您对少主一往深情长了眼睛的都看得见,只要问问谁见过一个脸皮十分厚四处追寻少主下落的女子,还愁找不到您?”
这后巷里气味很是腥臭,我只好捏着鼻子伏低做小地道:“好好好,这回是我错了。我哪晓得我这群属下这样聪明。”
催眉没完没了地蹭着鞋底,也没完没了地瞪着我。
我心头忽而阴霾漫天,“可是若不四处打探,我究竟何时才能找到他。”
催眉不蹭鞋底了,也不瞪我了,沉默片刻,柔声道:“总能找到的,您和少主一定能再相见的。”
这些日子我带着催眉经历着逃亡的惊心动魄与风尘仆仆,没得空闲下来伤感失落,此刻却再也忍不住,只觉得前路迷茫,那人总在烟涛微茫间,一信难求。
这条后巷的另一头通向城北街道,催眉拉起我衣袖说我们快出去。
走了几步,他忽而回头问我:“您觉不觉得方才那拳师有些古怪。江南惜春堂虽练的是硬派拳脚功夫,但门下女弟子居多,即便偶尔收一两个男弟子也是脂粉味颇重的美男儿,却怎的会有那人那般豪爽粗鲁的拳师?”
我笑了笑,道:“你还是有些机灵的。那人不是什么江南惜春堂的人。”
催眉顿住了脚步,睁圆了眼问我:“难道他是......”
“是天海阁的人。他后颈有一处指印大小的焦黑伤痕,十指指尖粗糙,略现微黑,一看练的就是天海阁的指上功夫。”
催眉面带崇拜地看了看我,忽而神色又暗了下去,“原来是秦尚派来的人。秦尚此人我虽很是看不上,但他对您一片真心似是不假。这人装模作样说了那番话,全是一片好意,是为了提醒您莫要再鲁莽大意。”
他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叹道:“我还以为那人是......”
“你还以为他是古墨派来的人。我也希望他是古墨派来的人......”
可他古墨,终究有一副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