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西域卧月教入中原的消息传遍了武林。如催眉般的好事者成日天一亮就坐在茶馆嗑起瓜子嚼舌根子。催眉每每路过,双耳直竖,听得心痒痒。流言大多失实,将卧月教说得如阴曹地府般阴森可怖。
他们说,卧月教新教主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女魔头,是逍遥门的叛徒,手腕狠毒,嗜血成性。乌鲟帮的灭顶之灾便是她的杰作。关东第一富商姜文儒的夫人也是为她所杀。
据说这女魔头应邀去了姜老爷的寿宴,宴席上姜夫人无意开罪了她,女魔头夜里便下了杀手。
催眉挥舞拳头满面通红地要冲上去与长舌客们理论,我废了挺大的气力才拦住了她,忽而觉得自己出落得很是豁达,从前的一画若听见这般鲜血淋淋的诽谤之言,恐怕早已气得提剑理论去了。
不出几日,舌根不净之人渐渐少了。
我和催眉正缩在饭馆角落里一张桌前匆匆吸着面条,斜方一桌有位剑客模样的男子鼠目一转,粘着绿色菜叶的齿缝间才吐出“女魔头”三个字,邻座一人便立时惊慌失措地四下环顾,急忙做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说不得说不得了,你没听说么,那些妄议卧月新教主的人都被点了穴道,身上缠着渔网,让船拖着在就要封冻的河里遛了一整夜,浑身泡在刺骨的水里,只留颗脑袋露出水面。我有个师弟就这么被抓去了,后来浑身冻得青紫,拼着一口气爬回了家。”
剑客一怔,神色一半惶恐,一半兴致盎然,“有这等事?可是卧月教的人干的?他们爱惜自家教主声誉,也情有可原。”
领座那人将头埋得与碗盘一般低,十分慎重地掠过碗沿将饭馆里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地低声道:“不是卧月教。是天海阁。”
剑客大惊:“天海阁!?”
“你小点声!就是天海阁,秦大阁主大约与那女魔......与那卧月教主,”他语声戛然停住,耸了耸眉,笑道:“你懂了么?”
剑客会意,意味深长地一笑,“懂了,懂了。早听说西域女子狐媚之术甚是了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催眉将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人已离了凳子。
我见来不及拦下他,急中生智地伸脚将他绊倒。
那两人交换个眼神,专注喝酒吃肉,不再开口了。
催眉怏怏落座,揉着擦破了皮的鼻尖愤然道:“您又拦我!他们都说......都说您......狐媚之术了得了,您还不怒么?”
我掏出帕子递给他,“有什么可怒的?他们说的是西域女子,我又不是西域女子。”
催眉沉吟片刻,觉得我说得有理,便继续吃面了,刚吃两口却又长叹一声,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有什么话你就说。”
他却握紧了拳头,五官扭缩得几乎变了形,“我替您感到不值!您对少主的深情他难道不知道?眼下您被他人曲解、辱没,他却无动于衷,反倒是秦尚处处围护您。您......您还不如跟了秦尚!”
我刚喝下的一口面汤差点尽数喷了出来。
“你小子皮痒了?”
“我说的不对么?您为了找到他,这一路吃了多少苦?秦尚能掌握您的行踪,他古墨少主陆上势力更大,难道对您的处境一无所知么?”
我夹起一大口面,放在唇边吹了吹,“我的处境很好,不用旁人操心。快吃吧,还要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