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催眉吃了面，丢下铜板正要走，门外忽而传来一串娇笑，像无数只轻巧银铃一簇簇挂在线上，这线雀跃着穿入饭馆大堂。

“哎哟，这破店可脏得很。”

话音落，门框里飘入一抹绚烂五彩的裙角。阿依仙跨入这陈旧幽暗的小店，倒当真是光芒万丈。一时间店里男子只是痴望着她，一个个石像般僵住了。

催眉脸色煞白地望向身后窗户，奢求能从那儿撕扯开一线生机，然而窗口闪过的玉琳琅的伪善笑脸叫他彻底死了心。

四位护法从四个方位缓步向我聚拢，看似笑脸盈盈漫不经心，实则人人都走在绝妙阵法的实位，状似松散，其实密不透风，四人之间相间距离都经过精密计算，就算我能挥剑硬闯，却要如何将催眉带出去？

罢了，他们今日四人均到场，暂且不会动手杀我，只能过后再想法子逃脱了。

店里江湖人不少，眼尖的早已瞧出了这四人的来头，脑海里篇篇翻过道听途说来的卧月教斑斑劣迹，一时连吐息声都轻了。

门外的喧闹种种渺远得恍若隔世，店里只听不明所以的小二一面盯着这四位异域来客，一面抄着木勺从后门口的大酒缸里替客人盛着兑了水的女儿红。

酒从碗里洒出来，淅沥沥落在木地板里。年久失修的地板间缝隙宽大，我似是听见那酒顺着缝隙一寸寸溢渗进土里的声响。

催眉虽浑身颤抖，却缓缓挪到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

我心头温暖，几乎落下泪来。

鬼探第一个挺住脚步，动作僵硬地单腿跪地，垂首道：“属下鬼探，见过教主。”

店里更静了，我听见方才那剑客用舌尖舔了舔牙缝里的菜叶，而后深深咽了咽口水。

阿依仙、白白与玉琳琅也跟着单膝跪下，恭敬万分地道：“卧月四护法，见过一画教主。”

四座愕然，大概没料到这江湖上最大的女魔头竟能安安分分坐在这小饭馆里和他们一块吃面。方才说过我坏话的，此刻将身体缩成一小团，藏在宽大衣衫里，却仍叫我看出他们身子在瑟瑟颤抖。

我这个女魔头的名声果真臭得很。

阿依仙款款起身，嫣然笑道：“教主您好兴致，一路游山玩水，流连处竟丢下属下们不管不顾，害我们一通好找。这回可得将您看牢了，不能让您在忘情山水了。”

我干笑两声，懒得应答。

她又道：“属下方才可听得清清楚楚，这里有人说您坏话呢。我卧月神教至尊神圣，岂容得猥琐小人随意诋毁？”

话音落，只见虹光一闪，她已欺近那长舌剑客身侧。这剑客也非等闲之辈，虽惊魂未定，但立时本能地出剑相迎，身手端的是利落干脆。

阿依仙笑声不绝，一双拂花葱手游蛇般蜿蜒，将剑客的剑招一一拆开，化得软绵无力。

剑客面色铁青，冷汗霎时浸透了衣襟。与他同桌之人正欲起身相助，阿依仙修长的手指已捏住了剑客的脖颈，涂了凤仙花汁的指尖钱钱扣进他肌肤。

“教主，我这就帮您拔下这罪人的舌头。”

我厉声道：“放开他。”

阿依仙眨眨眼，“属下是为您好。”

我沉下了脸，喝到：“玉护法，鬼护法！”

“属下在。”

“阿依仙不尊圣令，擅自行事。你们替本教主将她拿下，叫她自己掌嘴十下。”

阿依仙略一微怔，鬼探与玉琳琅已毫无犹疑地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