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敢?哪里敢惹你伤心,哪里敢气你动怒?
可今日的你不是你,今日的我也不能是我。
又许是,今日的你才是你,而今日我也变回了原本的我。
即便辜负一片深情,地宫中那几十条人命也是不得不救的。情总坚韧,总绵长,人命却无端脆弱短暂。
我把心一横,屏着气息拔出腰间寒剑,咬咬牙朝他手腕劈下。
他神色一顿,脸上下了一层寒霜。他没来夺我的剑,却松开了手,飘然退后,远远落定,身姿欣长,面容冷淡。
我手腕重获自由,心却蓦然空了。他放手了。
我对他说:“对不起。我有我的底线,破不得。”
他没了怒气,语声单调如一潭死水,他说:“你是对不起我。因为你的愚蠢与鲁莽,我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若不是你,我如何会痛失长使?若不是你,青烟她怎会暴露身份,怎会受伤?”
我还剑入鞘,随手握住了摇摆的剑穗,酸涩笑道:“怎么?少主将青烟使者的伤也算在我的账上?”
他道:“我曾与你说过,青烟不会背叛我,你却不信。她从小便在我手上,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她。”
青烟听古墨忽而提及她,不禁一怔,人虽还是一副远离是非的清高模样,面颊却微微泛起了一圈红晕。
我只得认输,轻声道:“不错,没人比你更熟悉她。你我不过数月的缘分,我不熟悉你,你恐怕也从未真正熟悉过我。岁月上的差距,那是如何也赶不上了。”
我这样委屈地呢喃,只盼他能柔声安慰。可他却静默了。
我再望一眼,见他已冷冷抱手,衣袍都已落定,不再飘飞。这便是,撂开手了。
我举起金樽,一饮而尽。腥涩的冷血梗塞在喉头。我咳了几声,忙俯身捧起一抔雪狠狠吞下,送下了梗在咽喉的血,也抹尽了唇角的血渍。
哪里传来几声低哑的呜咽,那声音说:“您怎么真的喝了?您疯了么?”
我回忆片刻,哦,这声音是催眉的,怎的他声音竟听来如此渺然,可他明明就站在我身侧。他此刻想起来斥责我了,方才为何不拦住我?还是方才他拦了,也骂了,可我却将除古墨之外的一切都隔绝了。
冰雪下肚,我总算清醒了些,只是腹中寒凉,刺得阵阵疼痛。
但见阿依仙与玉琳琅笑容满面,白白虽仍是一副惊恐神色,唇角却也往上勾了勾。
只有鬼探,还如鬼魂般,无甚反应,一双眼仍是看着我。
我疲乏地合上眼,揉了揉额角,再睁眼,他们已黑压压跪了一地。三拜之后,群峰间幽幽荡起声声回音。
那回音说:“一画教主,千秋万代!”
鬼探是最后一个跪下的,当众人礼毕,他才后知后觉地俯下身,朝我三叩首,一字一顿地道:“一画教主,千秋万代。”
他的声音是最后一道回声,却不如之前那几声幽远,苍劲得仿佛是被刀斧劈斩下来的字句。
恍惚间,那一席深色衣袍的武林少主缓步走到我面前,面色温润而冷漠,眼角藏着一丝傲然戏谑,恍如初见时那般。
他朝我淡淡颔首,浅浅一揖,道:“恭喜一画教主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莫名深深朝他鞠了一躬,满肚子酸水倒流,盛在了心口。
“多谢,古墨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