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呆望气绝的纪如是半晌,忽而身子一震,本是向前踏的步子却退后了。
古墨这回当真怒了,怒气却劈头盖脸朝我砸来。他飞身欺近我身旁,单手提起我的腰一把将我推出门外。
我站定身后立时便要往里冲。
只听他冷冷道:“你给我在外候着!不要再进来添乱。”
说罢,他抬掌击碎了门边石壁,四分五裂的石板轰然巨响,将门封死,将我严严实实地隔绝成了个局外人。
我收剑垂头,踢着地上的碎石发泄。
脚边一温软圆滑之声蓦然道:“古墨少主要将纪长使之死这笔账记在姑娘你身上,你也不得不受着。毕竟若不是你夺下那长鞭后随意甩出,纪长使也不会因此分心,更不会着了青坟窟的道。”
我冷眼斜睨撑头横躺在地的玉琳琅一眼,心口怒火腾地高窜,“原来你们这些死人还活着。”
玉琳琅草草一揖,笑道:“活着活着,劳姑娘挂心了。”
“挂心倒没有,只是我虔诚地祈求老天爷让你们假死成真,老天爷大概没有听见。”
我叹了一声,又道:“若说纪长使这笔账真要算起来,恐怕少主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你们卧月教。说好骗过青坟窟后你们便‘复活’相助,怎的眼下却都成了缩头乌龟?阿依仙方才若是跳起,接过长鞭,纪长使还会分心么?我瞧你们真本事没有,这装死、装孙子的本事,却是天下第一。”
玉琳琅仍是懒懒靠墙而卧,微微一笑,“一画姑娘牙尖嘴利,在下说不过你。不过你比我们更了解古墨少主,你应当知道少主一生心比天高,他又怎会看得上我们的出手相助。”
我懒得与他纠缠,鼓着腮贴在石碓上,拼命想听见室内的动静。
身后一群“死尸”三三两两地还了魂,没有看客的戏演下去自是无趣,他们血糊糊地挤在我身后,也想探一探屋里的情形,却被我狠狠几个瞪眼给瞪了回去。
石缝间忽而传来一声凄厉喊叫:“夫君,教主!我求你,求求你,不要伤我师哥!”
我心头一凛,浑身凉意四起,这声音我认得,是阿依仙。
阿曼克对古墨积怨已久,仇恨水涨船高,趁着青坟窟上门寻仇,正是借力除去古墨的大好时机啊!我怎会如此愚笨,竟此时才想通此节!
我咬紧牙根挥剑砍向眼前的石碓。这剑在杀家灭口时绝对算是个好东西,灵巧锋利,见血封喉。可剑的威力当用巧劲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这等碎石凿山的粗鄙活计上,剑就显然没有斧、锹和大刀好用了。
我满头是汗地砍了半天,这石碓却纹丝未动。
从前在逍遥嬉戏虚度的时光,成了此刻我身上难以负担的罪孽。
若今日古墨有个三长两短,我自然没脸苟活,是要随他一起去的。
死之前我要为自己立块墓碑,碑上拓字,告诫逍遥后辈勤奋练功,切莫要学他们一画前辈,因为功夫粗浅,眼睁睁看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他人铜丝下。
无计可施,我只得回身对卧月教人道:“你们不来帮忙么?倘若阿曼克死在了里面,你们谁也做不了教主了。”
玉琳琅笑道:“教主与青坟窟的人一同对抗你那古墨少主,此刻有性命之忧的恐怕未必是教主。”
我又问白白:“白护法你也不来帮忙么?这法子是你想的,眼下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你该当何罪?”
白白被我的疾声厉色吓了一跳,惊慌踉跄几步,低声道:“主意是我出的,可并没有出现纰漏,眼下一切都稳稳当当地按着计划进行。”
我怔了怔,心骤然一痛,仿佛扯下了一层迷蒙混沌的皮。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你们真正的计划,一石二鸟,借古墨灭青坟窟,也借青坟窟除掉古墨。”
白白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