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峻和石敬见生意谈妥,又与钱总管寒暄几句,正欲起身告辞。忽听门外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奉皇上口谕,宣天行教堂主石敬、叶香居少主叶澜觐见!”
叶澜听得皇帝召见自己,脸上现出一丝讶异,接着嘴角扬起,眼中露出喜色。他对这位元婴境修为的帝王充满好奇,早就想见上一面,如今听到宣召,正是求之不得。
陆峻虽久居禁宫之侧,却从未见过皇帝。他身为天宁子民,也与别个百姓一般,对宁战敬若神明,听得圣上要见少主,心中即觉兴奋,又感惶恐,生怕少主不懂礼仪,冒犯了天颜。便对叶澜说道:“少主,圣上忽然相召,不知有什么旨意,你在圣上面前一切小心从事,千万不要乱说话。”
叶澜听了,点了点头,随口答应了一声。陆峻见了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更觉担心,转头向石敬说道:“石堂主,我家少主初次面圣,一切礼仪全然不懂,圣上面前,还请石堂主多加提点!”
石敬笑道:“陆大当家放心,咱们皇帝陛下慈和有加,对我等修真同道更是不摆架子,陛下召见我俩,想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新有金丹境高手入宫,便想见上一见而已。”
陆峻心觉石敬之言有理,暗中松了口气,但嘴上仍说:“小心一些总没有错。少主,我先回叶香居等候,你面圣之后,还请赶紧回去!”
叶澜点头应了,与石敬一起迈步出门。那来传旨的小太监当前带路,带二人向宫内行去。三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宫殿之外,那小太监对二人道:“两位在此稍候,容我进殿通报。”说罢转身进殿,过了片刻,快步走出,对二人道:“两位里边儿请。”
叶澜跟在石敬身后,缓缓行入大殿。那小太监进门后向右一拐,走入一间极大书房。叶澜抬头看时,只见一青年男子高坐于书桌之后,正在翻阅奏章,桌下站了十余人,分作两列,一个个都低眉敛目,一时也瞧不清面貌。
石敬见书桌后那青年男子抬起头来,朝自己和叶澜微微一笑,便快步上前,在书桌前丈余处停下脚步,两手一抱拳,躬身说道:“石敬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澜从没见过皇帝,正不知如何行礼,见了石敬躬身行礼,便也有样学样,抱拳躬身,高呼万岁。
一句万岁喊完,还未直起身,便听右旁一人冷冷地道:“天行教毕竟位列正道十二大宗,石敬又是天行教宁都分舵的堂主,得陛下隆恩,才特许面圣不拜,你这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见了圣上,居然也随随便便地只弯一下腰?还不快点跪下磕头!”
叶澜抬起头来,朝说话那人望去,只见那人身着紫袍,腰束金带,瞧面容有三十余岁年纪,双目炯炯,莹然生光,显是修道之人,只是瞧不出修为如何。
叶澜心想见了皇帝,叩拜也无不可,但此人说话如此无礼,实是令人生厌。正不知如何应对,忽听石敬沉声道:“我这叶兄弟是海外散修,算不得天宁子民,况且圣上早有旨意,凡金丹境以上修士,面圣只叙修真同道之仪,不必行君臣之礼,此事国师不是不知,却仍如此说话,是要给我这叶兄弟来一个下马威么?”
那国师一怔,正欲回答,却见站在左方第一位的一名穿黄袍的中年男子说道:“石堂主说他是海外散修便不是天宁子民,此言实是大谬!莫说他是叶香居少主,身居王化之下,便是来自海外,又怎不是天宁子民?吾皇威加四海,不出几年,海外也会归于王化之下,到时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有化外之人?”
石敬一笑,说道:“太子殿下雄才伟略,胸怀四海,石某静候殿下大展神威,建取不世之功业!”
叶澜知道这太子名叫宁勋,也是金丹境的修为,却未料到他是这等中年男子的形貌,看起来却比宁战这皇帝老得多了。
宁勋听出石敬话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怒色,继而又涌出一丝不安,转头向书桌后的宁战看了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异样神色,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向石敬怒视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宁战看完手中奏折,在折子上刷刷批了几笔,合上折子,抬头笑道:“好了好了,既然大家是修真一脉,也就用不着那么多礼数了。”
石敬又一拱手,说道:“谢陛下!”
却听那国师阴阳怪气地道:“圣上只许金丹境以上修士面圣不拜,这小子修为如何,咱们谁也没有见过,他说自己是金丹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石敬冷哼一声,说道:“叶兄弟和我一同入宫,国师不信他是金丹境,便是信不过石某了?”
国师笑道:“乱吹牛皮的小人到处都是,石堂主光明磊落,便以为人人都是坦荡君子,若是不小心受了旁人蒙骗,也属寻常。”
石敬双眼微眯,沉声道:“那国师看石某是不是乱吹年皮的小人?”
“石堂主何出此言,难道亲自试过这小子的斤两?”
“不错,我和叶兄弟是不打不相识,月余之前,石某曾和他因一些小误会大战了一场。”
宁战刚刚重新打开一份奏章,听到此处,忽地将折子放下,抬起头来,饶有兴味地问道:“你和他大战过一场?却不知胜负如何?”
石敬坦然道:“叶兄弟道法精妙,石某不是他的对手。”
宁战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叶澜,问道:“你叫叶澜?听侍卫禀报,你不过是集玄境的修为,而石敬早已是金丹境第四层中的佼佼者,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赢得了他?”
叶澜自是不会将玄天无极功的秘密告诉别人,听宁战问起,便轻声答道:“是石大哥一时大意,才让我侥幸得手,其实若论真实本领,以我这点能耐又哪里是石大哥的对手。”
宁战颔首道:“胜而不骄,不错,不错。”说着伸手在奏折堆上一拍,转头对太子道:“勋儿,朕见这位小朋友有趣,想要与他喝上几杯,这些奏折你酌情批阅即可,若有疑问,便与宰相和众大臣商议对策。”
宁勋点头应了,诸大臣一起躬身领旨。宁战站起身来,对诸大臣笑道:“我们要聊些修道之事,想来你们也听不明白,就不要跟来凑热闹了。”接着转头对国师道:“严烈,你若无事,不妨也一起来喝上几杯。”
严烈瞧了叶澜一眼,对宁战躬身道:“圣上有命,岂敢不尊。”
宁战走出书案,对一旁伺候的老太监道:“传旨,摆宴寿仙宫。”
那太监躬身道:“喳!”直起身来,高声叫道:“圣上有旨,摆宴寿仙宫。”
一行人出了上书房,径向深宫中走去,宁战脚下不疾不徐,身形却快得出奇,那老太监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居然半点也没有落下。叶澜跟在两人之后,见这太监修为不弱,心中暗暗纳罕:“书上说太监要斩断凡根方可入宫侍奉皇家,瞧这老太监身法,修为着实不低,可天下怎会有自甘下贱,愿意去做太监的修士?是了!这人定然自小便净了身,宁战看他忠心,便传了一些道法给他。只是,太监五体不全,先天有缺,纵小有所成,终究修不得仙家正法。”
五人脚下皆快,转眼已行出数十里,来到了寿仙宫之前,宁战停下身法,缓步入宫。宫中太监宫女来往不休,正在摆宴,厅中放了两张巨桌,桌上酒菜尚未备齐。宁战径自走到上首的桌前坐下,叶澜也老实不客气的上前,便要与宁战同坐,却忽觉手臂一紧,已被石敬拉住,拖到了下首桌旁。
叶澜一怔,见严烈眼露嘲讽之色,才明白帝王尊贵,无人可与之平坐对饮,因此要独坐一桌。他微微一笑,顺势坐了,暗道:“怪不得帝王尽皆称孤道寡,却原来真的要处处摆出一副孤家寡人的架子来,连与别人聚坐欢饮也办不到,那这酒喝的还有什么滋味?当真是无趣得紧!”
须臾酒菜齐备,满桌珍馐美馔,叶香居家财豪富,叶澜身为叶香居少主,各色丰盛筵席早就吃得倦了,此时见了这皇宫御宴,却也不觉有什么稀奇,只席上一盘剥好了的茶叶蛋勾起了他的兴致。他想起钱总管说这鸡蛋要六十两银子一枚,加上煮蛋的茶叶、柴薪等等,这一颗茶叶蛋怕是要百两银子上下。叶澜在心中打定主意,待会宁战发话开席,自己定要尝尝这珍贵无比的御用茶叶蛋的味道。
酒菜上齐之后,摆膳的宫女鱼贯而出,有几个小太监上来,给各人杯中斟满了酒,宁战举起酒杯,朝三人略一示意,也不说话,举杯一饮而尽。
叶澜见状,也是举杯便喝,石敬和严烈却都站起身来,说一声:“多谢陛下赐酒!”这才举杯喝干酒水,重又落座。
宁战放下酒杯,对叶澜笑道:“澜哥儿,你说你来自海外,朕听说海外之地,皆归北海龙族统御,你久居海外,可曾与龙宫的人打过交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