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吃了一惊，他是设计总监，本来应该是创意定了之后才干活的，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先发言啊，看样子，还是之前的事得罪了领导。不过呢，说是头脑风暴，那就不讲职位了，他也只得发言。

“那我就先抛砖引玉了，讲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我觉得一般人吧，手里有钱，缺乏投资渠道，股市看起来诱人，然而十有八九是亏的，期货就更不用说，是一般人玩不起的。大家都缺一种能保值增值的可靠投资渠道，那我们就不妨从可靠两个字上做文章，我的建议是，回到最传统也最有效的方式上来，搞名人代言，比如请以批判著称的著名经济学教杨教授代言，他这许多年，一直为草根说话，赢得了草根的信任和赞赏……”

于晨讲得不错，货币年年超发，年年贬值，有道是，不管你把钱放在哪里，第二天醒来，总会发现又少了一部分，人们缺可靠的投资渠道，名人背书是个办法，尤其是杨教授这种善于炒作自己、口碑好的专家。

于晨开了个好头，谢总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气氛活跃起来，大家纷纷出言献策，有提议价格促销策略的，有说以搞老带新人传人模式的，有提品牌整合的……林素也趁机说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建议。

中饭大家集体吃盒饭，休息一小时，又接着开会。

于晨悄悄提醒林素：“喂，你今天不在状态，多说几句嘛。”

林素连忙问：“有这么明显吗？”

于晨白她一眼：“连我都看出来了，你说明不明显？刚才老谢考验我，我勉强过关，小心他再拿你开刀。”

林素连忙打起精神，下午积极了几分，从移动互联网传播的角度，提了几个病毒营销的点子，老谢微微颔首，她也松了一口气。

聊着聊着就到了晚饭时间，谢总兴致高昂，请大家吃饭。

一伙人浩浩荡荡来到一家中档饭店，菜早已点好，众人一到，就陆续上来，林素看了看，菜式丰富、海鲜鱼生都有，谢总也算下了本钱。

谢总笑言：“这次怠慢大家了，希望一个月后，能为大家开庆功宴。”

有个老资历的总监开玩笑：“把这个拍照发到朋友圈——别人家的加班餐，人力招人就容易多了。”

他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公司又在招人了。招聘广告肯定常年都投放的，但不一定是真招聘，可能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宣传广告罢了。

广告公司一向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应该说一个人当两个人用，驻点人员同时也做其他项目远程支撑是常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招人，那么，这次为什么招人？

谢总说：“公司正在招总监，客户、创意、设计、新媒体运营都招，你们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也给推荐推荐，公司还有奖励金，虽然不多，但吃顿饭还是够的。”

林素和于晨对望一眼，他俩都不知道这事，要是真鼓励大家推荐，人力肯定会发邮件，看来，老谢也是在整风了，还不是敲打他们这些人？

饭局的位置自然不是随便乱坐的，谢总居中坐了主位，谈文斌一向姿态低坚持坐了末位——与谢总正相对，以谢总为中心，大家自动自觉按资历向两旁排开，林素坐在谈文斌旁边。

开了一天会，大家都显出疲态，年龄这个关键因素的就表现得很明显了，四十岁以上的，都满脸油光，倒在椅子上，提不起精神；三十五岁到四十岁的，略好一点，看表情也知道不轻松；刚三十出头的，还生龙活虎呢，最年轻的总监仍然坐得笔直，林素不化妆，自然没有补妆的烦恼，她脸色仍然晶莹，颈中那一串碎钻项链，细细碎碎的闪着光芒。谈文斌比她更年轻，穿了一天的白衬衣仍然笔挺。谢总一边观察大家，一边在心底感叹，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年轻就是好，他要是再年轻十岁……

谢总一不小心怀起旧来：“我当年拿的第一个大单，也是金融业的，做xx银行广东分行的品牌代理。”

在坐的，就是资历最老的吴总知道这事，他也感叹：“是呀，那时候银行门槛很高，说起来也是，这么多年了，他们的柜台仍然那么高，客户得站着办事，现在好歹还配了高脚凳，服务就真谈不上。十多年前更是不可想象，一般银行哪有这个意识？，把品牌理念传播。所以说，广东敢为天下先，善为天下先，确实如此，谢总带着我们从广东做起来，建立起银行业内第一个值得称道的子品牌，最后辐射到集团，现在你们听到那句广告词，还是谢总当年的创意呢，”

林素暗道惭愧，她确实没有做过功课，连顶头上司最得意的作品都不知道，活该被嫌弃啊。

在座的有几个显然有所准备，纷纷开始夸奖谢总当年的作品，给某钢琴品牌做的“坐得正，才会坐得高”，给某汽车做的“关上车门，世界随你”，给某某饮料做的“年轻的滋味”，给某某皮鞋做的“风一样自由”，给某某服装做的“穿出你境界”……

夸得到位，谢总自然高兴，黝黑的面孔泛起兴奋的油光，说起陈年旧事：“当时我们广州分公司加上前台才4个人——其实这也不少了，当初阿里巴巴创业，总共3个人，还算了老马的老婆……”

大家很尽职的听得津津有味，只是这个氛围……

林素觉得，一个人开始回忆往昔的荣耀，那就是衰老的证明。她看看老谢，真心有点为他难过，老谢当年也应该是个人才，可惜发家太早，身边聚集了一群帮闲和一帮太监，再加上若干姨太太，使他原本可以更辉煌的职业生涯早早画上了句号——不，后面的日子还长，难保他一直得意下去。老谢真的老了，气色不佳，眼袋大而重，沉沉垂下，更可怕的是，他口吻中的那种不加掩饰的得意，他本人并不知道这是何等的可悲和肉麻，身为旁人的她都不忍心再看。

总监们纷纷敬酒致意，谢总兴致极高，但他并没有多喝，他说：“大家都喝点，jane，你也喝点，我知道你能喝，都是自己人，不要拘谨，难道只能跟客户喝酒？这念头就不对了。”

林素不知道为何突然被点名，既然被点到，少不得喝一杯，谢总看她喝完，又笑着说：“喝一点助兴就行啦，斗酒诗百篇，你这样的文案高手就得喝点酒，今晚辛苦辛苦，把方案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