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的手机不在她自己手里,一直被时年严格管控着,平时都是关机状态,只有固定时间给父母打电话才会回到她手里。
时年对她缺乏最基本的尊重,总是不把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只把她当做财产或者所有物。
黎洛接受不了,却也只能忍耐,忍到毕业就好了。
大学毕业季在六月份,比高考稍微晚一点,而黎洛所在专业的中期报告在五月上旬,老师们要检查毕业设计进度。
中期报告的时候,也是黎洛难得有机会出去的日子。她带着报告和u盘,跟随在时年身后一起去学校。
距离上一次出门,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
整整两个月,她都待在狭窄的公寓之中,只能从窗口看见外面的景象。
她看见行道树发出嫩绿的新芽,看见行人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她知道春天已经来到,可她体会不到,整个城市于她而言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陌生之地。
被关得太久,出门她也生出些怯意来,不过,倒也能勉强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时年带着她走到做中期报告的教室里,老师们已经坐在前面两排的椅子上,大部分学生也到了。
他们要按照老师名单上的顺序,挨个上去做报告。
同以前一样,时年对别人的报告兴趣缺缺,黎洛却听得很认真。直到她站上讲台时,时年才勉强支起头去看她。
底下有许多双看着她的眼睛,她莫名紧张起来,报告也显得结结巴巴。
她以前没有这么紧张,两个月没有与外界沟通联络,她在社交方面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尽管磕磕绊绊,但还是做完了报告,老师提出的问题她也勉强回答上了,她便提交了报告,回到座位上去。
中期报告一旦结束,那就只剩下最后重中之重的毕业答辩了。
像牵着她来那样,时年牵着她的手回家。
黎洛走得很慢,她小声道:“我们能不能在外面吃饭?”
“……”时年平静的眼眸盯着她的脸,半晌后问道,“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她低声说。
最后时年带她去的是一家看起来很健康的自助餐厅。
这家自助餐厅收费昂贵,自然提供的服务一流,很安静,也很清幽,不会显得嘈杂。黎洛随便吃了一点便饱了,她靠在椅子上,倦意袭来,昏昏欲睡。
见状时年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道:“走吧,回去了。”
回去?她不想回去。
于是她起身,又去拿了一杯蒸蛋来吃。蒸蛋细腻可口,舀一勺放进自己嘴里,一抿就化。
时年盯着她葱白的手指,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黎洛放下勺子,看着对面的时年,静静地微笑着:“要是你以后遇见了一个比起我更让你心动的人,你会不会抛弃我?”
“别胡思乱想。”时年微微皱眉,“没有那样的人。”
“怎么会呢?这个世界这么大,七十多亿人,也许只是你没有遇见。”黎洛喃喃道,“如果有的话,你就会抛弃我吧。”
“没有这个如果。别想了。”时年注视着她,“我们回去吧。”
黎洛不再说话。
她仍由时年牵起她往停车场走,然后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回到樊笼之中。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的。
而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
胡月参加了总经理要求她参加的酒局,酒局上不止一个她这样的小明星,还有些她眼熟或者不眼熟的女演员。
她们当然不是酒局的焦点,重要的是那些抽着烟的中年男人。这些男性有做地产的,有做电子的,也有本就是娱乐行业的人,其中有两三个名字胡月曾隐隐约约听说过。
开头倒也和董家豪说得差不多,只是陪笑,需要时帮忙倒酒就可以。
胡月很安分,需要她笑时她就笑,需要倒酒时她就倒酒,实际上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另外几个女人明显比她会来事一些,知道往别人身上蹭,目的性也很强。
酒过三巡,一个男人酒杯空了,迟迟没有人给他满上酒,胡月提着酒瓶,硬着头皮走过去。
酒倒至半杯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摸上了她的大腿,她手抖一下,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放下酒瓶离开。
她没管那个人的脸色,借故去了洗手间。
恶心。
那块被人触碰到的皮肤就像有一千只蛆虫在爬,就算洗干净之后,还是会让人头皮发麻。
胡月的心里是恶心到想呕吐,但当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女人时,她发现那个女人的表情却是委屈的——眉毛下垂,眼里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她不想回去了,只想在洗手间里躲到酒局结束。
可她没蹲太久,因为有个酒局上的女人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就是专门来找她的:“你怎么躲在这里了?总经理叫你过去,快回去吧,他要发火了。”
胡月点点头,站起来,再洗了把冷水脸,深呼吸一口气走出了洗手间。
总经理在包间外面等她。
胡月过去,找了个借口,正想跟他道个歉,却听得他带着浑身酒气,嘲讽道:“你是不是觉得给柯先生倒酒委屈你了?”
柯先生,就是刚才摸了她的人。
“不,不是。”胡月连忙摇头,“只是我刚才觉得不舒服……”
“你觉得你演得很好是吧,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甩脸子,给谁看呢?”
胡月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反驳他,但她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倒酒是我分内之事,可是他不应该性骚扰……”
“就摸你那一下也算性骚扰?”总经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柯先生肯喝你倒的酒那是你的荣幸,肯摸你那是在给你开光,你懂不懂?”
这个人说的全是歪理。胡月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最后不得不低头,轻声说出“知道了”。
总经理冷哼一声:“既然你懂了,那就现在进去给柯先生道个歉,别扫了人家的兴致。”
道歉?
居然还要她道歉?
这个世界还真是会颠倒黑白不分青红皂白啊。
胡月勉强扯出一个笑,重新走进空气浑浊的包间里。她像总经理要求的那样,走到柯先生面前,给他满上一杯酒,温和乖巧地道歉。
柯先生似乎也很大度,没有介意她之前的行为。
直到再一次,她的腰被人搂住,这次她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手一抖,把酒倒在了别人身上。
这回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